然播放著歌曲，於是站到她身後，朝電腦屏幕上瞅過去。

這實在是太稀奇了。和程予安同宿舍兩年多了，黃亞路從未見過對方主動聽歌，除了那次日語課被逼著練習過一次日語歌之外，和晏嚴談戀愛後也沒見她有什麽改變。

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正是一檔音樂比賽類的綜藝節目，叫做《唱響未來》。這個節目自2007年開辦以來就一直很火，收視率與人氣在同類型節目中算是拔得頭籌，每每開播就自帶話題和流量。可以這樣說，凡事站在《唱響未來》舞臺上的選手，都可以立刻火起來，但能火多久就要看各自的本事和運氣了。

比如說第2屆的亞軍舒展[蘇覽闌曾經的男神，同一所高中的緣故，不同級]，創作型歌手，特別擅長藍調。他在節目後同年所出的第一張專輯《Fall》拿下了音樂榜年度暢銷專輯的獎項，可謂是一炮而紅。然而沒人會想到，他開始就是巔峰，往後都只是下坡路了。2010年舒展因為酒駕車禍事件，在路人眼中拉低了許多好感度，隨後和經紀公司天宇之間各種扯皮，最後鬧得不歡而散。而之後，他雖然成立了個人工作室，但事業卻不見起色，漸漸消失在公眾的眼裏，如今他的名字幾乎很少出現在網絡上了。

正是那種紅地快，隕落地也快的典型代表。

但不管怎樣，《唱響未來》依舊是無數心懷歌唱夢想的男生的最佳舞臺和造星工廠。這個節目的賽制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也不難，節目組有努力去平衡娛樂性和專業性，（擴）

“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怎麽突然開始看起音樂節目來？這不符合你啊。”黃亞路拉過自己的椅子，和程予安湊在一起看了起來，口中還不忘調侃兩句。

“喲，這不是那個汪夜岐嗎？”黃亞路盯著屏幕中剛出來的那個人影，“他最近還挺火的，上了好幾回熱搜了。上期節目我看了，他唱得那首《xx》挺不錯。音準好，氣息也好，我覺得他實力很強，是真的有底子。”黃亞路也學過幾年鋼琴陶冶情操，聽歌的評判標準就比一般人要專業一些。

“那這些選手中，你最看好誰？”程予安問道。

黃亞路不假思索：“當然是汪夜岐。”

“但他現在排位不太好。”

“那還不是因為他選歌有問題，不懂得怎麽去迎合觀眾。”黃亞路來了精神，講得頭頭是道，“他的自由選歌環節老是選一些特別小眾的歌曲，又不燃。其實他是標準的大嗓，音色也不錯，能駕馭的風格很多。也可能現在是打算保存實力，打算後期再開大吧。”

“對了，除了他之外，我也挺喜歡胡聞笛的。他超級穩，從沒見他排位跌出過前五。就是可惜在音域有些窄上面了，不能飈太高的音，很多歌要降key才能唱。但在他能唱的音域裏，發揮的確實很穩當。”她一嘆，有些可惜，“不過，他外形也不是特別好，主要還是沒什麽個人特色，存在感偏低。以後想大紅估計難。”

“對了，你可以讓你家晏嚴去報名參加這個節目啊。”黃亞路忽然說道，“雖然這個節目不完全是公開海選，比如說汪夜岐就是空降，被cool音樂推薦進來的踢館選手，但是首發還是通過選舉產生的。晏嚴的唱功放在這群人裏也是拔尖的。你幹脆趕緊去慫恿他去進軍娛樂圈吧，不然多浪費這才華啊。”

黃亞路說著說著，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這樣的話咱們這一屆學校就會有兩個混娛樂圈的，哇塞，簡直不要太傳說。”TJ大學，全國top4的高校，如果出了兩個混娛樂圈的學生，確實會顯得有些“不務正業”。

黃亞路當然不知道晏嚴簽約的事情，所以才會這麽說。

其實這個踢館空降環節，也是從去年新改的賽制，為這個節目添了不少話題度。每個踢館選手都被架在了風口浪尖上，但凡實力稍微不夠，就會被罵黑幕。仁娛與cool音樂有業務合作，所以汪夜岐就是這麽被推了進去。

黃亞路說了這麽多，已經忘了程予安並沒有回答自己那個為什麽突然要看這個節目的問題。

程予安會看這個節目，當然是因為晏嚴的緣故。

上個月的某一天，兩人見面時，程予安興高采烈地向晏嚴吐槽起工作中的奇葩事情。比如某城投企業實在太坑爹，年報說不出就不出，導致跟蹤報告也沒法寫了，連券商的人都打來電話相問，還以為企業出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情，就怕違約。又比如合規部的某位大姐就像是提前進入更年期，每次去交材料的時候那臉色黑的跟鍋底似的，感覺誰跟她多問多說一句話就是要了她的命。

晏嚴一邊喝著紅茶，一邊聽她講話，笑得眉眼彎彎。

程予安雙手捧起杯子，繼續開始她的話題。她之前還在心底嫌棄周維話癆，殊不知她自己也是打開話匣子就很難收不住的類型。

她正講得眉飛色舞，晏嚴忽然從口袋中掏出手機，豎著屏幕擺弄起來，似乎在查看微信之類的。

程予安有些不滿：“餵，能不能好好聽我講話？”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作小兒女態地微微嘟起了嘴巴。

“我有很認真在聽啊。”晏嚴雖然如此說，但是視線卻沒有離開手機屏幕。“你剛才正講到你們隔壁部門的老大。”

他還真能一心二用啊。

程予安哼了一聲，沒有抓到把柄，還能怎麽辦？當然只能原諒他了。

“這個好，我要拿去當手機屏保。”晏嚴看著手機屏幕，忽然笑著這樣說道，並朝她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手機。

程予安手疾眼快地從他手上搶走了手機，因為那屏幕上赫然顯示的正是她本人，而且是一張她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照片，嘴巴咧的超大，眼睛笑成了一條線。

“你居然偷拍我？！”她大聲道，“而且還拍的這麽醜？！你想氣死我嗎？”

晏嚴有點驚訝：“哪裏醜？我覺得很好看，多燦爛的笑容。”他的語氣裏聽不出是在開玩笑。所以程予安認栽，不過她承認這確實是張有感染力的照片，雖然真算不得漂亮。

但她其實挺開心，所以程予安的下句話是：

“答應我，閑下來的時候多磨練一下自己的攝像技術好嗎？下次偷拍，希望能見證你的進步。”

兩人說笑之間，晏嚴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程予安忙將手中的手機遞給他。他當著她的面接起電話，說了句“你好林姐，是我”，然後對方在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後，他又說了句“嗯，我知道了”“沒事”“我明白”“謝謝林姐”便結束了通話。

整個通話時間其實很短暫，大概也就幾分鐘而已。

程予安知道和晏嚴通話的人是誰，正是他的經紀人林彤。不知道這會兒打過來是有什麽要緊事情嗎？她腦子裏正想著這個。

她還沒來得及相問，晏嚴卻直接說了出來。

他摸了摸脖子，扯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結果泡湯了。”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公司推薦了我和汪夜岐參加一個音樂比賽，但最後那邊選擇了他。”

林姐剛才在電話裏解釋的很明白，現有陣容中已經有一位極具爭議的選手，不僅長得很女性，而且穿著和打扮全方位向女性靠攏。也就是說，節目組覺得他的形象和對方有所重疊。

“要不要我借你肩膀靠一靠？”程予安此時已經換到了晏嚴的身邊坐了下來，她伸出手摟住了他。

晏嚴有些哭笑不得：“我沒事。再說了，我就算有事，聽到你這種安慰人的話，也不敢有事啊。”

“真沒事？”

晏嚴堅定地點點頭。

“你知道嗎？每次看那些個子不高的男明星穿哈倫褲，我總一種感覺他們是跪著走路的感覺。”程予安忽然講起了笑話。

晏嚴楞住了。她的腦回路一向清奇，現在又讓他見識了。

程予安認真地看著他：“看來你還是有點事情的，只是不然以你的超低笑點，肯定會笑出聲才對。”

“是有一點失望。不過這個時機你突然講笑話真的很奇怪啊。”晏嚴卻笑了，“不過沒去成也有沒去成的好處。那個比賽是要全封閉合宿的，這樣的話，我這學期就沒法參加期末考試，估計就得推遲畢業了。”

“何況，雖然這個上這個比賽就等於出道了，但其實我未必適合這個節目，所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說這番話時神色自若，眼睛裏依舊有著幹凈清澈的亮光。

自信又坦然。

其實林彤剛才在電話裏說的並不是事情的全部。《唱響未來》的觀眾定位在30歲以下的女性群體，賽制晉級全靠觀眾投票產生。節目組不選晏嚴而選汪夜岐的真正原因就是，這個節目與其是說選歌手，不如說是選會唱歌的偶像，除了唱功與音樂素養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能不能討受眾喜歡、吸引人氣。汪夜岐顯然比晏嚴在這方面更符合這檔節目的要求。就算沒有那位標新立異的選手，節目組還是會選擇汪夜岐的。

晏嚴不是唱得不夠好。他聲色美則美矣，但演繹方式又比較克制，加上音色上先天的空靈感，像一股涓涓細流，缺乏如同驚濤駭浪般將人瞬間席卷浸透的爆發力。而且他還有個致命的問題，真聲上不了太高的音，全靠假聲撐著。

也正是這個原因，林彤打心底不看好晏嚴，總覺得他路線窄，很難大紅，發展路線就是做一位有辨識度有有標簽的小眾歌手，如果能做到“一招鮮，吃遍天”，那也算是相當不錯的結局了。要不是劉創在老板面前力薦，反正以她的眼光，她是不會選擇簽下他的。

那天從會議室裏走出來，劉創還對自己說“就麻煩你了”，她當時自然是面帶微笑地回應“當然，包在我身上”，但其實她內心很想懟一句“你也知道這是麻煩”。最煩這些越俎代庖的人了，明明和他的工作沒什麽關系，還非要插一腳進來。

當然她也多少能猜得出來他為什麽這麽做的理由，畢竟她進公司也有好久了，劉創的事情多少有些耳聞。無非是年輕時候懷揣音樂理想，但又屢屢碰壁，最後兜兜轉轉地曲線救國，所以對有才華的年輕人有一些特別的惜才心理。

林彤並不喜歡劉創，對方作為公司高層卻還墨守成規、不知變通。時代早就變了，卻還一味地逆流，公司近年來的業績低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之前她手上曾有一位人美嗓音也美的女歌手，當時對方參加完一檔音樂比賽，話題度和人氣都相當不錯，順勢推出專輯的話應該也會有不錯的成績。結果以劉創為主的幾位公司元老偏偏就是不肯同意這件事情，覺得人家的功力還沒有打磨足夠，出專輯還是言之過早。這件事情她磨了好久最終也沒能成功，而這位女歌手心中有所不滿，沒過多久，她就和時瑞環球私下接觸，最後由時瑞給她付了違約金，轉到了對方旗下。再後來，這位女歌手立刻出了專輯，雖然質量不能說是上乘，但也及格了。時瑞環球也給力，讓她上上真人秀圈粉，偶爾出演一下影視，楞是打造出了一個被路人貼上“有實力有顏值”的人氣小歌後，成為了時瑞的半個搖錢樹。

也不知道那些個老家夥有沒有後悔。反正林彤自己不喜歡這樣金餑餑從口邊溜走的滋味。他們那群人，把音樂二字看得太高，非要和藝術掛鉤。在林彤看來，音樂是作品，更是商品。而她的工作，就是讓商品變得更好賣一些。

誰也看不見的地方，暗流已起。

☆、第 37 章

三月，萬物覆蘇。

坐在明珠電視臺某一個演出廳內的程予安和身邊的其他觀眾一起等待著主持人和導師上場。這裏是《與聲俱來》第一期的錄制現場，程予安運氣不錯，被分在了最靠近舞臺的第一排。這個舞臺的形狀有點略特別，不是常見的那種長方形，反而是一個六角星。

這讓程予安有點懵逼，因為她覺得這種設計對於現場觀眾實在太不友好了，等下都不知視線應該往哪裏去飄。

《與聲俱來》，節目名中帶著個“聲”字，顧名思義，顯然是一檔音樂綜藝。而程予安這種音癡之所以會坐在這裏，當然因為晏嚴被他們公司推去參加這個節目，要不然，她怎麽可能花錢買罪受。以她對音樂的“愛”，根本沒辦法支撐她選擇在這裏聽一下午的歌。

是的，程予安並沒有跟晏嚴進後臺。一來，晏嚴現在還什麽都不是，她可不想讓他的經紀人林彤覺得他事情真多；二來，晏嚴可能在後臺還要聽候節目組的調控，而且他習慣在唱歌前不說話，嗯，他給出的解釋就是為了讓唱的時候聲音更好一些。

綜述，她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只有添亂的份兒。

再說在後臺，哪能親眼看到他的表演？

一般節目組都會給選手之類的內部人員留一些現場票，但晏嚴這個家夥居然沒有拿，還“美名其曰”地解釋道：

“你又不喜歡聽歌，加上你最近實習也忙。況且只是第一期，我也就唱一首歌，露面很短的。聽說錄制時間很長，會很辛苦。你來看我半決賽、決賽就行了。”

“這可是你的屏幕首秀，我當然會去看的啊，請假都會去！看看我為你作出了多大的犧牲，你難道不該有所表示一下？”程予安勾了勾手指，“過來幫我捏捏肩，我這還沒坐多久辦公室呢，怎麽就開始有頸椎病的前兆了？好怕怕啊。”

晏嚴走過去，將手放在她肩上，定了幾秒後，忽然前傾著脖子，歪頭親了一口程予安的右側臉頰。他這才開始認真地捏起她的肩膀來。

“天啊擼，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我在一起之後，你撩妹子的功力簡直是精進啊。”程予安臉上笑嘻嘻。

“還有，你剛才這句話說得我都要以為你被內定了。”她轉移了話題。

“這叫做自信。”晏嚴手上的力度故意加大了一些，捏得程予安齜牙咧嘴，“我對自己的音樂有信心。”

內定一說當然只是兩人間的玩笑話。

鑒於沒有拿到內部票，程予安便去找了黃牛買票，花了她五十塊錢大洋。而事實證明，其實她本來連這五十塊大洋都不用破費，因為節目錄制的當天，有好幾位疑似節目組工作人員的家夥站在電視臺的外面拉人，不僅不要錢，還倒貼禮品。程予安一邊朝大門方向走去，一邊還“戀戀不舍”地朝後張望，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冤大頭了一把。

這只能說明程予安對此沒什麽經驗。像《唱響未來》這種一直很有人氣、收視率高的老節目，現場票就算得上是一票難求。而《與聲俱來》卻是一檔全新節目，又是沒播出的第一期，怎麽可能有人主動去看現場。加上這節目屬於不知名的素人的歌唱比賽，選手沒有自帶流量的功能，而四位官宣的音樂導師也是不走偶像路線的中老年實力派，雖然聲名在外，但同樣不帶話題不吸睛。

從這點上來看，節目組可能是想做一檔嚴肅的音樂節目。

演播廳內的燈光終於變了，變成了那種藍幽幽的光，讓程予安聯想到阿凡達的那種藍。四位導師已經坐在了椅子上，而主持人也拿著卡式臺本走上臺來。

“歌喉天生就有，夢想與聲俱來。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與聲俱來》。”主持人是一位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性，他用較快的語速先是說了一下節目宣傳語、為讚助商打了打廣告，然後介紹了一遍這個比賽的賽制和流程。

“...凡是登上這個舞臺的選手通過導師的考驗，就可以加入四個小組的任意一組，進入下一階段的小組挑戰。再次感謝xxx音樂手機對本節目的大力讚助，節目現在正式開始！”

如果程予安經常看綜藝的話，那麽她一定會知道這位離她不超過5米的主持人是誰，對方叫做張杉，在明珠臺常常主持音樂類節目。他主持功底還行，至少沒有反覆吃螺絲，不然臺下的觀眾就得一遍又一遍在他說完後鼓掌。

這個舞臺的主角，是導師和選手。

《與聲俱來》的規則並不覆雜，簡單講就是導師pick選手，如果一位選手讓三位以上的導師按下藍燈，那麽該選手就可以順利過關，選擇加入任一給他或她亮藍燈的導師的小組之中。這第一場，簡直相當於海選。也不知道節目組到底是怎麽選的初賽選手，居然足足有64人，然後要從其中篩掉一半，只有32人才能進入下一輪。

聽完主持人張杉的介紹，程予安這才真正的明白晏嚴說不打算讓她來是相當為她著想。假設平均每人唱歌分兩分半，加上導師點評三到四分鐘，再加上出場和退場的時間，差不多一位選手最少最少都要花費七八分鐘，這還只是保守估計。雖然她已經從晏嚴那裏知道，是分兩場去錄制，今天只上場32個人，那她也要在這裏至少坐上個四個多小時。

不會今天要在這裏耗到晚上□□點之後吧，程予安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來。

很快，第一位選手終於出場了。

作為一個標準的音癡，程予安當然有著特殊的看人方式，那就是去觀察周圍人的反應和表現，掌聲比較激烈的話，通常意味著還不錯，如果還伴隨著幾聲尖叫，那就是很不錯，如果觀眾表情很陶醉，那就是特別不錯。

不過在《與聲俱來》這個現場，程予安這個技能都沒怎麽有機會發動，因為導師們亮燈的速度相當快。雖然可以導師可以皮一下地在中間更改自己的選擇，但一般而言，在歌手唱歌的前半分鐘就能看出對方真正的實力來，對於那種實力明顯差一截的選手們，導師們往往一開始就給了紅燈。

就比如這第一位選手，男性，搞說唱的，反戴帽子、吊襠褲、大鏈子等元素一應俱全，服裝很有黑人嘻哈範兒。感覺他一開口，就會是一段流暢又燃的rap。但事實與預想與之相反，這位哥們的說唱讓人聽了忍不住有種emmmm的沖動，連程予安都覺察到一絲奇怪的尷尬來。四條從導師椅子下延伸到舞臺中央的紅燈像是提前商量好地那樣，同時亮了起來，宣判了這位選手的舞臺之路到此結束。

還真是開門紅啊。

好在這位選手倒也瀟灑，既沒有憋足了勁頭地求導師再給他一個機會，也沒有賣慘博同情，在走上離場專用通道前，朝觀眾們做了好幾個rap手勢，便頭也不回地下場了。

這帥氣的背影絕對會讓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已經成功晉級了。導師艾肖朝他右側方向的導師宋殊鈞笑著來了一句：“這小子還挺有點意思。雖然rap的水平不太夠格。”

艾肖是90年代火遍大江南北的民謠歌手，現在幾乎不怎麽親自唱歌，已經改做幕後，音樂制作人的身份遠大過歌手身份。他白白胖胖，留一頭音樂界長見的長發。估計祖上沒有什麽禿頂基因，他發質烏黑亮麗，發際線也穩穩當當，不曾肉眼可見地向後移動，羨煞無數熬著夜養著生為掉發問題而惶恐的中年少男少女們。

他這個人出生於書香門第，連外公外婆那一輩都是留過洋的高級知識分子。不過他身上倒一點兒也看不出這點來，由此可見，氣質這種玄妙的東西真的和教養學識什麽的沒一毛錢關系。艾肖作為一個文藝中年，不僅涉足音樂圈，在文學方面也有一定造詣，出過書編過劇本，甚至還出過一檔個人旅游談話類節目，算得上能說會道妙語連珠。不過在《與聲俱來》這個錄制現場，他沒有過分賣弄才學，不搶風頭，情商相當高。

宋殊鈞則是香港有名的音樂鬼才，特別擅長情歌，獲得過好幾屆的香港樂壇金曲獎。他普通話說得一般般，但言語之間透露著一種認真和誠懇，很能讓觀眾產生好感。

其他選手也按著順序依次上場。

其中有一個特別好看的女生，好看到就算不喜歡她這個類型的人都很難昧著良心說她長得不好看的程度。程予安本來以為這幾位男導師會因為她的美貌而手下留情，結果她一曲唱完，場上只有一盞藍燈亮著，在三盞紅燈的映襯下顯得孤零零。

這藍燈是艾肖給的，此刻他繼續發揮自己憐香惜玉的人設，對著臺上有點無措的女選手笑呵呵地說道：“你的音色還是相當不錯，有厚度也飽滿，女生有你這樣的中低音條件還是很難得的。不過氣息控制要再好好練練才行啊。”

這時主持人張杉對這位女生說道：“其實你來這個舞臺主要是給自己一直以來的偶像唱歌聽。現在只獲得了一盞藍燈，挑戰失敗。不過在離場之前，你不想對自己的偶像說點什麽嗎？”

女生拿著話筒，開口說話聲音有些發抖：“我能不能為我的偶像再唱兩句？這是我最喜歡的他的一首歌。我曾經有一段時間過得很不好，就是靠聽這首歌緩過來的。”她開始有哽咽的跡象。

“四位導師覺得怎麽樣？”張杉看向導師們的方向。

“那就唱唄，我也想知道我們之中誰是她的偶像。”艾肖首先發話。

“你對漂亮的女孩子心總是這麽軟，你搶著當老好人，我們這也沒辦法當惡人。”調侃艾肖的姚永賢，曾經的國家隊體制內歌手，民歌、紅色歌和流行歌都不在話下，唱功沒得挑剔，是上春晚的常客。他和艾肖年輕的時候就認識，十幾年的交情還是有的。“不過我覺得你白積極了，人家小姑娘的偶像肯定不是你。”

就這樣，女孩獲得了再唱半首的機會。

☆、第 38 章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伴奏響起。

這首歌和她之前的那首歌完全不同，前一首是一曲抒情藍調，而現在則是搖滾。現場的導師只有一位被貼著搖滾的標簽，那就是隋照，他被譽為是內地搖滾的領軍人物。這首正被女選手唱著的《無所畏懼》，正是他的代表作，也正是他的第一首歌。

誰是她的偶像，大家當然都知道答案了，除了程予安這個不聽歌的家夥。

不過即使音癡如程予安，也聽到了那女選手演唱過程中的好幾個明顯破音。但現場的氣氛明顯比之前熱烈多了，程予安隔壁座位的那個小哥也張著嘴無聲地跟唱起來。女生的表情和動作也有了不一樣的變化，更投入更專註。

啪一聲。

突然又有一盞藍燈被點亮，舞臺上現在兩藍兩紅。

“聽得出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首歌，唱得也非常有感情，很能打動我。”按下藍燈按鈕的導師是宋殊鈞。在選手退場之前，導師可以隨時更改自己的選擇。

女生緊握著話筒，眼睛一直盯著隋照看。

“隋照老師，你說點什麽唄？看看人家小姑娘這可憐巴巴的眼神。”主持人張杉把話題扔給了隋照。

隋照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叉置於腹部。他頭發已經半白，整個人又很瘦削，兩頰有明顯的凹陷，兩眉之間有一個川字形狀的皺眉紋，看上去非常不近人情。

此刻，他正用一種嚴肅地有點嚇人的目光看著舞臺中央的女生。

“你氣息不穩，音準也一般。對不起，我不會給你亮燈。”

場上已經有兩盞藍燈，只需要再亮一盞，她就能順利過關。可惜，她的偶像是鐵面無私的嚴苛。

這個劇情發展還真是超過程予安的料想。通常的套路不應該是通過賣故事賣人設然後導師感動，然後支持有夢要去追的奇跡過關嗎？何況這位小姐姐如此漂亮，可以吸引一大波顏粉過來圍觀。

“如果你真喜歡唱歌，那就回去再好好練練。如果你只是想成名，當演員做模特可能更適合你。”隋照繼續說道。

天！這番話說得還真是冷酷。現場的觀眾都開始嗡嗡嗡地低聲議論起來。

臺上的女生使勁地抿著自己的嘴巴，大概竭力在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在目送這位選手離開後，主持人張杉努力地把氣氛拉回來：“搖滾的精神就是不妥協，面對著喜歡自己的粉絲，隋照老師依然將搖滾範兒進行到底，堅持著自己對於過關的標準。”

艾肖聞言笑著回了一句：“張杉你也太會說話了，這下說得我跟個沒原則的人似的。”他自黑了一把，現場那種有些緊繃的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觀眾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隋照的這種作風還是相當引起話題度的，也不知道他是性格本身就這麽耿直，還是節目組安排出來的冷酷人設，但這期節目播出後還上了一回熱搜。有網友認為隋照未免太不近人情，也有網友支持隋照的做法，表示唱歌比賽就好好比唱功，老是搞用故事去感動人，太low太膩味人了。

當然，這可能是因為近年大部分選秀節目對於劇情的迷戀到了無以覆加的程度，悲慘的身世、狗血的故事以及突如其來的大禍無處不在，父母離異這種只能算是最基礎的小兒科。觀眾感動了太多回之後，終於有些厭倦了這種劇情套路。

所以《與聲俱來》算是其中的一股清流，至少是把選手的唱功實力放在第一位置去考量的，沒有去刻意挖掘選手本身的故事戲劇性。那位超級漂亮的女選手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她不好的經歷居然被匆匆帶過一句，沒有設置成在導師面前博眼淚的模式，只是播出版本中後期加了一段vcr來講這件事情。

程予安在臺下繼續看著表演。

截至到目前，被導師們亮了四盞藍燈的選手並不多，只有五組，之所以說是五組而不是五位，是因為其中有一對雙胞胎組合。

斷金組合，也就是孫氏兄弟，兩個人唱的和聲特別和諧兩位兄弟的顏值不錯，聲音也好聽。他們選了進宋殊鈞的小組，可能是因為宋導師擅長抒情歌曲，他們也是走這一流的緣故。

除此之外，一個嬌小玲瓏的姑娘，唱高音唱到程予安太陽穴被震得疼，不僅能飈高音，飈上去的高音能持續好久不換氣。作為一個肺活量低於平均水平的渣渣，程予安默默掏出手機記了一下這口氣的時長，居然有七八秒。換做是她，一定會把自己給活活憋死。這位氣息超足的女生加入是姚永賢的小組。

那位唱搖滾的帥氣男生毫無懸念地選了導師隋照。他的名字也特別有意思，叫做第五泉，聽上去就讓人印象深刻。他開口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引發現場一小波震驚。

“什麽？你姓第五？”姚永賢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個姓氏好特別，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當年漢高祖劉邦強遷田氏貴族至別地，賜姓第一至第八。不過現在就應該只剩下第五這一個了。”算半個文化圈內人的艾肖先是給大家科普了一下，“幸好你只是姓第五，要是姓第一，那壓力太大了，逼著你凡事都得爭第一啊。”

“還好還好。我這個姓氏主要是起名字要慎重一些，要是我爸當年給我取名叫做第五名，那就真的很尷尬了，屬於連個銅牌都拿不到的排名。”這個小哥還挺有幽默細菌，不對，是幽默細胞。這話一出口，觀眾都哈哈哈地笑了。

而戴著木吉他上場、自彈自唱了一首校園民謠《那時候》的女孩則選了和她風格相同的艾肖。剩下那位唱舞曲的小眼睛男生跟了姚永賢。當時的場面一度很魔性，程予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左右都跟著歌聲一起搖擺起來。

這五組被亮了四盞藍燈的選手應該實力都比較強。

當程予安坐到屁股都已經開始隱隱發痛的時候，晏嚴終於上場了。

他們兩個人是一起來到電視臺門口的。晏嚴穿得很隨意，一件白色衛衣，下面牛仔褲白球鞋，簡單清爽。他頭上紮著半馬尾，和兩人分開時並沒有什麽不同，臉上也幹幹凈凈，沒有眼線和眼影，至於有沒有在後臺被打上一層粉底，那就是程予安在這種打光下所不能看出來的事情了。

很顯然，這個節目的定位就是素人，所以每個選手看上去都沒有經過刻意裝扮，很有生活感。

晏嚴唱的是一首帶著鄉村風情的藍調，名字就叫做《Lovesick Blues》。這首歌雖然節奏較為舒緩，但自帶一種悠揚又輕松的屬性。他一開口，是幹凈而清爽的男低音。

坐在程予安身邊的兩個妹子壓低聲音地在討論：“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吧！不過這個男生長得好像女生啊。要不是聽見他聲音，我剛還一直琢磨他的性別呢。”

晏嚴把這首歌唱得很有一種畫面感，就是春天的鄉下田野，一位少年坐在樹陰下嘴裏叼一根狗尾巴草，一陣微風吹動了他的衣衫，陽光暖洋洋的。和之前程予安在學校禮堂聽他唱得那首《奇跡之花》相比，少了空靈清透之感，反而多了幾分隨心的親切。

是那種會讓聽眾忍不住會心一笑的悠然小調。

程予安看著晏嚴，他唱歌果然有個習慣性的小動作，那就是唱得投入時就會擡動右側的眉。她自己也學了學，發現自己臉都抽筋了都沒有辦法坐到只控制一邊的眉毛動起來。還有，沒拿話筒的那只手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抓著自己的衣角一副無處安放的樣子？莫非，其實他還是有點緊張的？

她對他的唱功很有自信，所以這才分出心思在這裏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結果，場上突然一盞藍燈變成了紅燈。那聲“啪”的按鈕效果音一下子就把程予安的註意力給掰了回來。

什麽情況？剛才難道他不小心走音了？還是破音了？

但晏嚴倒是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唱下去，閉著眼睛像是沈浸在自己的唱歌之中。

“你這是約德爾調，很難唱的。”艾肖率先發話，“真假聲的快速轉換，你運用的很熟練。這是有什麽契機嗎？”

晏嚴握著話筒：“嗯，以前看那個電影《音樂之聲》，讓我印象挺深刻的，我當時覺得誒，這個唱法還挺有意思，就自己瞎琢磨地去學了。”

“那你來段裏面的那首《孤獨的牧羊人》？” 宋殊鈞臉上帶著笑意地提議。

導師的這種要求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那我就唱那個Yodl - Ay - EEE – Ooooo音節吧，別的歌詞沒記住。”晏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開始唱了起來。

這一唱，差點兒讓程予安笑出聲來。鑒於她十分低級的音樂素養，她本能地覺得非常像羊叫。她的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晏嚴在某個山清水秀的歐洲小村莊裏唱著這首調子去放牛羊的畫面。其實剛才在那首《Lovesick Blues》的一些歌句處理也采用的是同樣的唱法，不過因為有歌詞的緣故加上節奏比較緩慢的關系，倒沒有這種哼哼似的純旋律顯得像羊叫的那般有趣。

其實程予安的感覺挺到位，因為約德爾唱法本來就是起源於阿爾卑斯山區由牧人們發明出來的一種歐洲民族唱法，其特點就是用真假聲快速交替演唱。後來這一屏幕首秀被晏嚴的粉絲cut出來放到B站上去，一溜排的彈幕都是“公子下基層”，不得不承認段子手都藏在民間啊。

“你還會唱別的類型嗎？”宋殊鈞問道，“來首中文歌吧？”

晏嚴點點頭：“那就唱《靜夜思》吧，這首歌姚永賢老師也唱過。”

如果說剛才的那首《Loves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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